第两百一十七章 神人常思思-《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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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两个似乎还完全没有感受到事态严重性的家伙。

    骠骑大将军吴玉宸颇为头疼。

    吴玉宸终于忍不住,缓缓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常思思将座之下,看那意思,似乎是要拦住常思思“看地”的视线,故意去碍他的眼。

    那位粉衣候常思思回过神来,微笑道:“吴将军,你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说?”

    吴玉宸沉吟道:“侯爷,眼下已是开战第七日了,眼看着大煊王朝五十万铁骑行程已经走了四分之一。一月之后,咱们两军便要初次交锋,侯爷为何还不号令其他两军统帅来此协商迎战计划?

    据属下所知,大煊王朝那边此次除了主战场安排五十万铁骑之外,还由两位骁骑将军分南北两路,各自引兵十万,试图向我陈国以及其他盟军境内发兵。

    首当其冲的,便是我陈国国土,还有晋国疆域。若咱们这个伐煊联盟还没有打到大煊王朝境内去,就有不少盟友自身疆域沦陷于战火之中,恐怕他们会抽走燕国借来放在燕归、平流、寿景三郡的十二万兵马啊!

    如此一来,三十万燕兵独自抵抗五十万大煊铁骑,侯爷觉得,能有几分胜算?而一旦大煊王朝旗开得胜,给他们拿下燕归郡,煊兵势必士气大涨,李忲贞极有可能调动南北两路的兵马,使那两位骁骑将军号令二十万援军从侧翼夹击,拦住燕国三十万战败军的撤退之路。”

    吴玉宸原先还以为,这位粉衣候常思思是个脑子拎不清的家伙,什么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于帐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都是他娘的徒有虚名罢了!

    吴玉宸还以为当自己将事情的利害关系都告诉这位统率三军的粉衣候之后,他就能真正重视起这场事关仓庚州一州新局势的旷世之战来。

    不曾想当这位骠骑大将军将自己的肺腑之言全盘托出以后,那粉衣候常思思竟然笑出了声。

    吴玉宸脸色有些难看,不明白此人是在羞辱自己还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位有脾气的陈国开国将军,他板着脸,问道:“敢问侯爷,在笑什么?”

    “抱歉抱歉······只是刚才听吴将军讲话,又有些走神了。”常思思笑着解释道。

    “你!”吴玉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常思思缓缓起身,收敛笑意,深色认真地说道:“吴将军稍安勿躁,在回答将军的问题之前,我先问将军一个问题。”

    那吴玉宸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肚量不会如此小,虽然恼火粉衣候常思思的“目中无人”,却也愿意耐心再听一听。

    吴玉宸随口说道:“侯爷问吧。”

    常思思微笑道:“好,请问吴将军从何得知大煊王朝出动了五十万铁骑前往燕归?又如何得知大煊王朝已经发兵南北两路,分别由两位骁骑将军领兵,前往陈晋凉国的呢?吴将军对大煊王朝的战略部署如此了解,难不成,将军是大煊安插在咱们这边的奸细?”

    吴玉宸勃然大怒,这粉衣候常思思未免也太过欺负人了?难道就因为他是燕王秦云的心腹手足,就可以如此颐指气使?

    这位骠骑大将军当场就怒道:“常思思,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凭什么在这里血口喷人?!关于这几条情报,乃是清清楚楚,详详细细被记录在我军情报营机关薄上的!我伐煊盟军分明早在数日以前就派了谍子死士进入大煊境内,自然能拿到这些情报!你作为此次伐煊联盟主将领,连如此基础的行军常识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

    吴玉宸就是冒着得罪燕国,得罪燕王秦云的风险,也必须冒死进言了。这位骠骑大将军,可不愿意屈居于一个只会整日躺在座位上神游太虚的酒囊饭袋主将领身下。

    更何况,此次伐煊联盟,创立不易。

    起初有许多藩属小国都畏惧那大煊王朝,屈服于对方的淫威之下。

    若非各国都有勇于冒着被刺杀的风险,不断尝试去游说其余藩属小国的使者,恐怕伐煊联盟成不了什么气候,更不会拥有几乎半座仓庚州藩属小国的加入。

    时至今日,这伐煊联盟能够有如今的气象,呈现出几乎可以与大煊王朝分庭抗礼的潜力。

    除却纵横家的几位弟子游说诸国之功,功不可没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众人愿意相信那个燕王秦云,而燕王秦云,又愿意相信这个粉衣候常思思。

    可要是其他盟友知晓这传闻中料事如神的粉衣候常思思,只不过是个信口开河,血口喷人的沽名钓誉之辈,那这伐煊联盟自然土崩瓦解!

    吴玉宸身为陈国开国大将军,也知晓陈国曾深受大煊王朝荼毒,原本指望着跟随伐煊联盟大军,好好讨伐那大煊一番,谁晓得到头来他们就推举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号令三军?

    我看着骠骑大将军,不当也罢!

    念及于此,吴玉宸正打算扯下自己腰间那块宣示着骠骑大将军身份的令牌。

    可他见粉衣候常思思被自己大骂一通之后,不为所动,也不生气,就只是那么笑眯着眼,看着自己。

    吴玉宸莫名其妙,最后问道:“常思思,你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那位怀中抱剑,一直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裴元良蓦然睁开眼,眼看着他听不下去,就要拔剑砍人了。

    常思思伸手拦了拦,又转头对吴玉宸说道:“吴将军再好好想想,你都刚才说了些什么?”

    吴玉宸不耐烦道:“老子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这骠骑大将军老子不当了,你管得着吗?”

    说罢,他随手将腰间那块可以号令伐煊联盟各军的令牌扔在地上,看起来气坏了。

    可是常思思这么一说,这位骠骑大将军倒也确确实实回忆了一番自己刚才说的话,并未觉得不妥啊。

    等等······

    吴玉宸心中一震,蓦然瞪大眼睛看着那位粉衣候常思思,心中瞬间羞愧万分。

    他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裴元良后退一步,继续闭目养神。

    常思思微笑着走下去,看了那位幡然醒悟过后,有些无地自容的骠骑大将军一眼。

    他弯腰替吴玉宸捡起那块令牌,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微笑道:“吴将军何必自责,想通就好,常某始终需要吴将军担任骠骑大将军一职,这个位置除了吴将军以外,没人能坐的稳。”

    看着这位不计前嫌,被反应迟钝的自己骂得狗血淋头,非但不计较,反而给自己台阶下,还替自己解围的粉衣候,吴玉宸终于明白,为何此人能够得到燕王秦云的十成信任,又是为何能够被传闻吹捧的那么神,以至于最终能够让此人统率半个仓庚州的藩属小国,整个伐煊盟军都听命于他的原因了。

    吴玉宸从常思思手中接过令牌,迟疑片刻后说道:“属下愚昧,竟以下犯上,属下甘愿受罚,任凭侯爷发落!”

    说罢,这位骠骑大将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语气陈恳,神色认真。

    常思思笑道:“罚,怎么不罚?当然要罚!”

    吴玉宸面无表情,显然已经对这位粉衣候心服口服,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对方打算如何处罚自己,他绝不还口,任凭发落。

    然而常思思下一句话却不是说如何处罚他,而是问道:“吴将军真的想明白了?可不能糊里糊涂地受罚啊?要知道,为人处世,要么‘无所不知’,可这一点九成九的人都做不到,要么,就‘一无所知’。若是两者皆做不成,只能一知半解,反而容易误事。不知道吴将军是前者,还是后者?”

    吴玉宸没有起身,半跪在地,回答道:“在侯爷面前,属下不敢称‘无所不知’,属下已经明白,侯爷的意思是,既然属下身为伐煊联盟之人,都可以派出谍子打探到大煊王朝的战略部署。那么大煊王朝那边,自然也能够派谍子潜入我军刺探情报。而侯爷之所以迄今为止还不召集各军将领商议迎战计划,其实是故意为之。”

    裴元良虽然闭着眼,可是却能够听见,他笑了笑,觉得这个什么骠骑大将军,还不算太蠢。

    当然,若跟“一点就通”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

    常思思微笑不已,将吴玉宸扶起身来,说道:“看来吴将军,是真的想明白了。”

    吴玉宸心中万分羞愧,其实方才这位主将领已经暗示过自己了,可惜自己愚钝,没能被点拨通透,反而对这位粉衣候破口大骂,还······还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眼下误会虽然解除,可吴玉宸始终都觉得自己亏欠常思思万分,无以为报。

    然而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吴玉宸再度朝常思思拱手行礼,恭敬道:“属下任凭侯爷发落,恳请侯爷处罚!”

    常思思一手扶额,有些头疼,见过较真的,没见过这么较真的。

    分明自己已经扯开话题了,这吴玉宸还要一个劲的喊自己罚他。

    难办哟。

    常思思点头道:“行吧,那就罚吴将军领兵五万,于剑门关阻击大煊王朝五十万铁骑。”

    吴玉宸赶紧说道:“侯爷!属下一人之错,何以要五万人陪葬?!”

    常思思翻了个白眼。

    裴元良轻声道:“侯爷,我这就去为吴将军备马。”

    粉衣候点点头。

    在裴元良走出主军帐后,常思思解释道:“吴将军可信得过常某?”

    “这······”吴玉宸犹豫不定。

    若说服不服,他肯定是对这位侯爷心服口服的,可要说“信不信”,就算是吴玉宸愿意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常思思,一人死活全凭常思思发落,可伐煊联盟创立不易,五万兵马岂容儿戏啊?!

    谁晓得那粉衣候如同能够看穿他人心思一般,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吴玉宸的肩膀,说道:“吴将军,若想打胜仗,光是服我可不够,还得要信我才行。”

    此言一出,那位骠骑大将军吴玉宸沉声道:“属下遵命!”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军帐。

    临走之前,他转过头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侯爷眼下依旧不部署战略,真是因为我军中有大煊谍子?若是如此,属下愿意出兵之前亲手将谍子拧出来!”吴玉宸愤愤然说道。

    常思思笑道:“谍子死士当然有,可若是直接将他们杀死,未免太过浪费。留他们一条命,替咱们传达,咱们想让大煊王朝知道的事情,岂不是更妙?”

    吴玉宸恍然大悟,心中对这位侯爷的佩服,如同滔滔江水,再不敢有半点疑惑,并且决定,从此以后,这位侯爷的命令,他只需照办!

    吴玉宸离开军帐前,常思思最后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粉衣候微笑道:“还有,谁告诉吴将军,常某没有部署?”

    那人双手负后,胸有成竹。

    吴玉宸心中会意,让自己领兵五万,前去剑门关,不就是部署之一?

    吃完这里定心丸,这位骠骑大将军心中大定,走出军帐,翻身上马,最后朝军帐深深行礼后,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裴元良走回军帐,问道:“侯爷为何一开始不直接告诉吴玉宸答案,反而给他跳脚骂娘的机会?”

    常思思走到军帐门口,一手轻轻先开帐帘,看着逐渐深沉的夜幕,轻声道:“我若直接解释给他听,他听完之后,顶多认为我神机妙算,谋略不错。可我先让他自己猜测,猜错之后将我大骂一通,我不还口,等他醒悟,只消轻轻点拨,待他幡然醒悟之时,自然心中对我羞愧万分,恨不能立刻以死谢罪。

    一位副将,若对主将怀揣着这般‘无以为报,只好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主将’的心思领兵作战,你说他在战场之上,会不会杀敌神勇,势不可挡?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上战场,要么更加怕死,要么完全不怕死。

    吴玉宸显然是后者,所以我才要让他心怀愧疚,带着这份对我无以为报,于是只好奋勇杀敌的心思,驱兵剑门关。元良,驭人之术,你还需好好看,好好学啊。”

    裴元良何等聪慧,一点就通,说道:“侯爷真乃神人,元良恐不及万一。”

    常思思气笑道:“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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