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两夜? 汤四海略一沉吟,立刻明白了过来,说道: “多少钱?!” “484块5毛!”四狗子理直气壮地回复道。 清晰明确,有零有整。 “小钱儿!”汤四海微笑着说道:“德仲,还钱。” “家里哪还有钱!”刘景容着急地说道:“家都快被这个狗日的败光了!” 说完,趴在汤四海的肩头,“呜呜”哭出声来。 “不到500块钱还能没有吗?”汤四海问道:“我下午洗个澡、按个摩都1000多块呢,是不是,德仲?” 刘景容闻言大惊,如遭雷劈! 瞬间爆炸。 什么?1000多块? 张德仲哪来的钱?! 她狐疑地看向张德仲,不可置信。 张德仲不敢直视刘景容的眼睛,低头不语。 “好啊,张德仲,你有钱故意不还是吧?”四狗子在旁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不……不是的,下午是刷的……信用卡”,张德仲嗫嚅道。 刘景容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天抢地地哭嚎起来: “我的娘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场面乱作一团。 汤四海走到四狗子跟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四狗子,你先回去,他们欠你的钱,我来还! 你别把事做绝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四狗子迟疑了一下,为难地说道:“四海……大爷,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了,一夜暴富,只是你又何必淌这趟浑水。而且……” “而且什么?” 四狗子看了一眼正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刘景容,眼露精光,不害臊地干笑两声。 “而且什么?”汤四海正色厉声问道。 “我现在也不想要钱,我还是想……” 四狗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张德仲立刻会意,暴跳如雷,厉声骂道:“四狗子,你个狗日的,你他妈没完没了是吧?” 拿起铁锨作势就要拍将过去。 “白纸黑字,你按了手印的!”四狗子将欠条举过头顶,挡在铁锨之前。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张德仲这一锨终是没打下去。 汤四海一把将欠条扯过,却看见欠条上只写着从1到18的一串阿拉伯数字,其中1到16这16个数字上面都被按上了血红的手指印儿,17和18这两个数字上却是啥也没有。 啊?这是哪门子的欠条? 汤四海哭笑不得,强忍笑意,问道:“四狗子,你说这是欠条?” 四狗子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屁股,回复道:“是啊!德仲哥欠我的钱,都折算成了景容嫂子陪我睡觉的次数。每睡一回,就按个手指印儿来销账。您看,四海大爷,这不还剩下两次没睡吗?17和18,都还空着呢!” 汤四海直接无语。 恼羞成怒的张德仲脸色铁青,再次放下铁锨,扭过头,闭着眼,叹着气。 “哟,这么热闹呢?” 远处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 极有穿透力和辨识度。 汤四海、张德仲和四狗子同时循声望去,却看见二憨子正蹬着自行车,优哉游哉地走近前来。 …… “你们在开会吗?” 二憨子将自行车驻下,走上前来,笑着说道。 “哟!哎哟,卧槽!这不是汤四海吗?” 二憨子惊讶得非同小可。 “你这个老乞丐,怎么舍得洗澡了啊!”二憨子继续打趣道:“噢,对,四海发达了,现在也是万元户了。” “闭嘴!你个龟孙!”汤四海壮着胆子怒骂道。 “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老乞丐。发了笔横财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是吗?臭要饭的。” 二憨子不依不饶,直刺汤四海的痛处。 汤四海深知二憨子是村书记吴清风的小舅子,早年间,村西头修高速公路和高铁,他搞来数十辆大卡车,承包了清运渣土的工程,从此发家致富,是村里最早的一批百万元户。 黑白通吃,无恶不作。 手黑得很! 汤四海去他家要过几次饭,都被像臭虫一样撵了出来。 骂得极其难听,不堪入耳。 不好惹,也惹不起! 汤四海掂量了一阵儿,只好沉默不语。 四狗子赶忙给二憨子递上一支兰州,低声下气地凑上前来给点上,笑着说道:“二哥,您来啦!” 二憨子轻蔑地瞥了四狗子一眼,问道:“你来干什么?又来讨债?” 四狗子陪笑道:“不敢,二哥。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抢啊!您先来。” “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二憨子厉声喝道。 “好嘞!我这就滚!” 说话间,四狗子顺手从汤四海手里抢过欠条,折叠了两下,就要离开。 “慢!滚回来!”二憨子叫住了四狗子:“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四狗子胆怯地回复道,面露惊恐。 “还不快点拿过来给我看?狗日的!”二憨子怒道。 四狗子只好乖乖地双手将欠条端着,交到了二憨子手里。 二憨子随意瞅了一眼,立刻将欠条撕得粉碎,骂道:“老子他娘的上次就让你撕了,你他娘的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吧?” 话音未落,早将欠条的碎片尽数甩在了四狗子的脸上。 四狗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和德仲是拜把子兄弟,景容是俺嫂子,你他娘的老惦记俺嫂子干嘛?是想占我的便宜吗?”二憨子高声吼道。 “不敢,不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四狗子作揖不迭,苦笑道:“只是德仲还欠我五百块钱,这债……” 话音未落,早看见二憨子从胸口掏出钱包,爽快地点出五张红票,扔在地上,说道:“拿了钱快滚!再他妈的让我看见你在这里出现,看我打断你的狗腿!” 四狗子慌里慌张地从地上捡起钱来,攥在手心,千恩万谢地准备开溜。 却被张德仲叫住了:“四狗子,找钱!” 四狗子一惊,笑道:“身上没零钱,回头你去我家取!” 打发走四狗子,二憨子皱着眉头看向汤四海,问道:“老乞丐,你在这做什么?” 汤四海一言不发,找个马扎子坐下。 二憨子看见刘景容瘫坐在地上抹眼泪,立刻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抱起,关切地问道:“景容,你哭什么?谁惹你生气了?快告诉我。” 刘容景挣脱他的怀抱,在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娇嗔道:“你他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装什么大尾巴狼,死一边儿去!” 二憨子不以为忤,谄媚地笑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吗?来看看你。” 话音未落,在她肥大的屁股蛋子上轻轻一掐。 张德仲把铁锨随手扔在地上,找个马扎子坐下,点上一根南京。 “这个老乞丐在这干嘛?”二憨子望向刘景容怀疑地问道。 眼神中明显可见的温柔。 刘景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擦干了眼泪,正色说道:“正好,你来作个见证!四海大爷说了,我好好照顾他三天,三天之后,他把领的拆迁款8万多块钱全送给我。今天是第一天!” 二憨子吃了一惊,抬高了嗓门说道:“还有这种事?老乞丐,是真的吗?” 汤四海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你他娘的瞥谁呢?我这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喂大黄!……大黄!大黄!”二憨子大声唤起了狗子。 “别他妈的唤了,大黄在树上吊着呢!”刘景容指着一棵法桐树说道。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脑子缺根弦?滚一边儿去!”刘景容生气地重重踢了二憨子一脚,怒骂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少放屁!什么老乞丐,他是你四海大爷!” 没想到刘景容的话对二憨子极其管用,他见刘景容生气了,立刻老实了起来,蒯着被踢疼的腿,谄媚地陪笑。 “四海大爷,景容说的是真的吗?” 二憨子客客气气地问道,像变了一个人。 汤四海“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个头,以示同意。 “你看,是吧?”刘景容立刻堆笑道:“为了伺候四海大爷,今天中午把大黄都宰了下酒,德仲带着四海大爷去城里洗澡刚回来”,她突然顿了一顿,恶狠狠地望向张德仲,说道:“洗个澡1000多块钱,1000多少啊?” 张德仲胆怯地抬头看了刘景容一眼,弱弱地回复道:“1400块!” “哎呦,卧槽!这他娘的是洗了什么澡要这么多钱?”二憨子愤怒地说道:“你们两口子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刘景容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嘴上却说:“嗨,只要四海大爷满意就行!” 说话间她望向二憨子,朝着汤四海的方向努了努嘴。 二憨子立刻会意,厉声警告道:“汤四海,我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样!你说到的事就要做到,三天之后,哦,不,两天半之后,你如果不按承诺把钱都交给景容,看我不找人打死你!随便找个地方就埋了!你看我能不能做得出来!” 汤四海闻言一惊:别人这样警告他,他可能会当耳旁风,听听便罢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不过心。 但这话如果是从二憨子嘴里说出来的,就不得不郑重考虑了。 二憨子是个亡命徒,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听到了吗?”二憨子厉声呵斥道。 一副眼见就要打人的样子,满脸横肉,咬牙切齿! 汤四海全身一哆嗦,回过神来,轻声回复道: “知道了”。 二憨子心满意足,一把搂过刘景容,朝着张德仲笑道:“德仲,我晚上有个饭局,需要景容嫂子同去镇镇场子。” 张德仲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搂搂抱抱的两人,嗫嚅道:“今晚……还回来吗?” “不一定,看情况吧!” 刘景容依偎在二憨子的怀里,说道:“晚上我还得给四海大爷做饭呢……” “嗯?四海大爷,需要吗?”二憨子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汤四海问道。 “没事,景容,你去忙就行。 我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话音未落,早看见二憨子将刘景容一把抱上自行车后座。 扬长而去。 …… 是夜,月明星稀,天朗气清。 汤四海轻轻推开了自家大门。 他家的大门从不上锁。 早已忘了是多少年以前,他酒瘾发作,便取下门锁到桥头商店换了一瓶“烧刀子”。 祖上传下来的铜锁,桥头商店只愿意给他换一瓶。 他明知自己亏大发了,却终是抵挡不住酒瘾。 几天以后,他又来到桥头商店,想再讨一瓶“烧刀子”,却被人打了出来。 打他的人正是二憨子的弟弟三憨子和四憨子,当年这两人还是半大小伙子,如今已然长成了虎背熊腰的壮汉,成家立业了。 都跟着二憨子管理大卡车跑长途。 桥头商店是二憨子的大姐虎妮儿开的,虎妮儿不算坏,但脑袋也不大灵光。 刚一走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恶臭。 刺鼻,上头。 汤四海明白,这臭味非止来源于自己窜的稀,更多来源于没吃完的死猪肉。 这头死猪是他个把星期前在北大荒的一个水塘里发现的。将它打捞上来的时候,多处已经腐烂,爬满了肥壮的蛆,同时散发着恶臭。 汤四海如获至宝,趁着就像今晚的夜色,兴冲冲地驮回了家。 大快朵颐地连续吃了几天。 “四海”,一个轻声地呼唤打破了夜的静谧。 汤四海循声望去,看见两颗白眼珠子和一排洁白的牙齿挂在空洞的窗户框子边上盯着自己。 “来了”,汤四海轻声地回应着,同时快步走进东间屋里。 “吃过饭了吗?”黑暗中,一个声音问汤四海。 “吃过了,吃的正是张德仲家的那条大黄狗。”汤四海意犹未尽地回复道。 那人走上前来,一缕月光拂过,来人正是陆正刚。 “你来多久了?”汤四海问道。 “来了有一会儿了。你这太臭了!我吐了三回了,肠子都快吐出来了。”陆正刚不无嫌弃地说道:“被蚊子咬了一腿的疙瘩。” 汤四海说道:“你别乱走动,这屋里到处都是屎,当心踩一脚啊!” “卧槽,真是恶心!要不换个地方?”陆正刚问道。 “去西间屋吧,那边的屎少一些。” 他们俩便一前一后来到了西间屋。 只见断壁残垣,在夜色中惊悚可怖;屋顶不知去向,抬头就能看见深邃的夜空。地上到处都是砖块和石头。 他们在一大块倒下的墙壁上坐下。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汤四海问道。 “银行取现都预约好了”,陆正刚信心满满地回复道。 “我想今天晚上就走!”汤四海突然说道:“二憨子也牵扯进来了,我怕过两天不好脱身。” “二憨子?” “对,他和刘景容是相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今晚两人说是一起喝酒去了,大概率是搞破鞋去了。我趁着张德仲喝醉了,偷偷溜了回来。” “照片拿到了吗?”陆正刚关心地问道。 “还没呢,都在张德仲的手机里,还没来得及让他们洗出来”,汤四海轻声回复道:“不过,我已经狠狠地羞辱了他们,也知道了他们不少秘密。” “怎么羞辱的?什么秘密?” “那条仗势欺人的大黄狗被宰了,这你知道;我今天让张德仲带我去洗澡,花了1400块,要了一盒软中华烟,狠狠地宰了他一把;让他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中午我还让刘景容光着腚陪我喝酒。”汤四海兴奋地说道。 “卧槽,她同意了?!”陆正刚震惊地问道。 “她都能大半夜的来勾引我,给我下套,自己往自己身上泼粪,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汤四海愤恨地说道:“为了我手里的这些钱,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卧槽,这个骚娘们儿,毫无底线啊!”陆正刚感叹道。 “同时,我意外获知了他们的秘密。” “什么秘密?” “张德仲在外面欠了很多赌债,就让刘景容跟别人睡觉来还债!” “卧槽,这么牛逼?都跟谁睡过了啊?” “我目前知道的就有二憨子,他们俩是长期姘头;四狗子、老拐、大秃子和白孩儿……” “卧槽,白孩儿和她儿子张风顺是把兄弟呀!这他妈都哪跟哪!这个烂货是老少通吃啊,真是毁三观!”陆正刚惊叹道。 难以置信! “难道张德仲就甘愿当老乌龟、活王八?”陆正刚疑惑地问道:“他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哪去了?” “张德仲被刘景容管教得服服帖帖的,拿捏得死死的。他在刘景容跟前大气都不敢出,响屁都不敢放一个。劈头盖脸地被骂得狗血淋头,都不敢吱一声的。”汤四海继续说道。 “卧槽,这么窝囊!原来是纸老虎啊!” “他大概率是性无能!”汤四海突然想到这一点,补充道:“刘景容话里话外都说他不行!他也并不反驳!” “卧槽,这个外强中干的狗币玩意儿!”陆正刚愤恨地咒骂道:“我知道这大字报该怎么写了!势必特别精彩了!”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想今晚就走!钱先不取了!”汤四海郑重其事地说道。 “啊?不取了?” “对,我今天早晨找你商量,本来是想好好折磨他们三天,然后找个机会在他们家上吊自尽,临死了再恶心他们一波”,汤四海激情地说道:“在我临死前,要将所有现金都留给你。我怕我死了以后,账上的钱如果不取出来,就都让公家收走了。” “卧槽,干嘛要寻死?你还有这么多钱没花完呢!”陆正刚惊讶地说道:“不是说好了先玩弄他们三天,我给你买车票,你溜之大吉嘛!我早晨还疑惑,你干嘛这么着急非要把所有钱都取出现金,明明可以先取少量一部分,够你自己花的就行了啊,难道要带着这么多现金跑路吗?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经你这么一说,我算是全明白啦!” “我本来是这么计划的,但是今天下午,我洗了个澡,按了个摩,获得了这辈子至今为止做梦都梦不到的舒爽的体验,顿时又有了活下去的欲望。”汤四海幽幽地说道:“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活得像个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真好!所以,我不想死了!我要活!” “行啊,我赞同你的一切选择和决定”,陆正刚笑着说道:“不过,面对那些按摩女郎,你还行吗?” “我都一把年纪了,身体机能自然是退化的不行不行的了。但是能看到、摸到、闻到,仍然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啊!事毕,似乎年轻了很多岁。” 言及至此,汤四海激动地浑身颤抖。 “老色痞!”陆正刚坏笑着说道:“不过,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汤四海感激地握住了陆正刚的手。 “那你准备啥时候出发?”陆正刚问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比如,现在?” “在你临走之前,我有一事相求……”陆正刚突然说道。 “什么事?”汤四海问道。 “你刚才说张德仲喝醉了,能否拜托你趁他熟睡将他的手机偷出来,我把他们拍的照片窃取出来,将来贴大字报也算有理有据?” 汤四海沉吟了一下,随即点头同意道:“可以,我可以试一下。” “那就太感谢啦!” “那我们现在就行动吧!走!” …… 月黑风高,孤雁悲鸣。 两道黑影在夜间逡巡潜行。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快一慢。 他们在张德仲的家门前同时停下。 大黄狗已然成为盘中餐、厕中屎,再没有谁能拉响警报。 那道高、胖、快的身影后退几步,隐藏于屋后的黑暗之中。 那道矮、瘦、慢的身影拄着拐杖,蹑手蹑脚地轻轻推开了张德仲的家门,闪身走了进去。 不多时,汤四海便拿着张德仲的手机走出了家门,左顾右盼,瞻前顾后,四周除了黑暗与寂静,再无他人。 躲在暗处的陆正刚立刻走到汤四海身边,接过手机,点亮了屏幕。 竟然需要绘制图案密码才能解锁! 但这难不倒陆正刚。 “这里危险,走,去屋后面躲阴影里鼓弄”,汤四海提醒道。 陆正刚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张德仲的家门口的明亮处。 太大意了! 他们立刻再次隐匿于黑暗之中。 只试了第三次,便成功解锁了手机。 他打开了张德仲的微信,加了自己为好友,立刻将有关照片传送至自己手机上。 只是,这“有关照片”实在是太多了! 有关汤四海的,有关二憨子的,有关四狗子的,有关大秃子的,有关老拐的,有关白孩的,甚至还有——有关村书记吴清风的!当然,也有很多张德仲和刘景容的自拍。 吴清风?村书记? 照片内容不堪入目,伤风败俗,辣眼睛,恶心,令人作呕! 震碎了陆正刚的三观! 陆正刚也只能直呼“卧槽”和“会玩”。 难以想象,刘景容这个破鞋竟然能破到这种程度! 千人骑,万人上,人尽可夫,厚颜无耻! 公交车! 陆正刚难以想象,以刘景容的姿色——矮胖子,宽额头,老鼠眼,凹鼻梁,薄嘴唇,满脸暗灰色的痦子——怎么竟会有如此多的男人对她趋之若鹜,竞相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或者是,愤而骑之? 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吧! 引人浮想联翩。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陆正刚才终于将所有“有关”照片尽数传送到自己的手机上。 他用张德仲的微信将自己删除。 消灭痕迹,神鬼不知。 缜密,高手! 但当他想把张德仲的手机交还给汤四海请他再放回去的时候,却犹豫不决起来了。 是送回去还是留下来呢? 这是一个问题。 送回去,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留下来,可以作为铁证! 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好了吗?快点吧!别等会儿他睡醒了找手机可就麻烦了!”汤四海焦急地催促道。 情势紧急,来不及细想,陆正刚便将手机交到汤四海手里。 “小心行事!” 汤四海从黑暗中探出头来,仔细侦查确认四周无人之后,便再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闪身走进了张德仲的家里。 陆正刚在黑暗中静静观察着,默默等待着。 不一会儿,汤四海便重又走了出来,轻轻掩上了大门。 功成身退! “快走!”陆正刚催促道。 于是两道急促的身影便又在夜色中潜行,回到了汤四海的住处。 “都拿到了吗?”汤四海焦急地问道。 “嗯嗯,收获颇丰!甚至有意外收获。”陆正刚难掩兴奋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汤四海沉默良久,终于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恐怕现在就得走!” “这么急吗?” “我答应了两天后给刘景容钱,我想她接下来一定会对我严防死守,甚至可能会形影不离。再说,二憨子也知道了这件事,他的小弟众多,随便安排一个成天盯梢我,我也没办法溜走了。今晚可能是我唯一逃出升天的机会了。” “如果继续将计就计会怎么样?” “不走?接着演?”汤四海皱眉问道:“我肯定不会给他们钱的,两天以后如果我拿不出来钱,疯狗乱咬人,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放在今天之前,我肯定不会走。我会抱着必死的决心,跟他们斡旋到底,就像我跟你说过的那样在他家吊死。我一把年纪了,要了一辈子饭,受了一辈子的气,吃了一辈子的苦,只有你和曹圆圆把我当成个人看,这个冰冷的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但我现在特别想多活几天。我手里有了些钱,能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所以,我想离开!” “现在是法制社会,国家扫黑除恶的力度很大,可能事情会迎来转机。”陆正刚说道。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但转机并不是现在、立刻、马上;我老胳膊老腿了,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咳——咳——”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汤四海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我要感谢你帮我出主意,想办法帮我应对这次难题”,汤四海接着说道:“你提出的‘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事到临头来个一推三六九’的办法使我深受启发,醍醐灌顶。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张德仲家与你有多大仇,你为何这么记恨他们?” 陆正刚抿着嘴,半晌沉默不语,点燃了两支烟,递给汤四海一支,悻悻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此时此刻,并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如果将来我们有缘再见,再把酒言欢,细说新仇旧怨不迟啊!总之,我与他们全家仇深似海,水火不容,势不两立!我更应该感谢你,正是有了你的帮助,亲身犯险,获取了他们这么重要而致命的把柄在我手里,我才能了却了一桩夙愿!我曾经想过,我活着就是为了向刘景容一家复仇!” 汤四海吐着烟雾,乐呵呵地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对你们两家之间的恩怨充满了好奇,甚至宁愿不走也要听你好好讲述前因后果了。” “别开玩笑!”陆正刚打断了汤四海的话:“如果要走,就尽快。你想去哪里?” 汤四海仰望星空,长舒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离火窝子越远越好,走到哪算哪吧。” “到了外地做什么呢?” “我捡了一辈子破烂,当了一辈子乞丐了,身无长物,恐怕到了外地也只能继续坚守本业了。” “你明明已经是万元户了,为什么还要当乞丐呢?你不是说要花光所有的钱,好好享受生活吗?” “我说不清楚。虽然黄土已经埋到我的鼻根了,但我所剩无多的日子,依然是充满未知的。” 一缕清冷的月光闪过汤四海浑浊的眼睛和纵横的皱纹,陆正刚不禁心头一颤。 “我有时候觉得你像个诗人”,陆正刚微笑着说道:“我喜欢跟你一起喝‘烧刀子’,听你说话,常常会惊叹于你的语出惊人,充满生活的哲理。” 汤四海掏出两根软中华,递给陆正刚一支,笑道:“我可不会写诗,我甚至大字都不识几个。我只是比你多活了很多年,我走过的桥可能比你走过的路还要长,我吃过的盐可能比你吃过的米饭还要多。这么多年来,我经历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可能跟你再聊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善良、实诚的,你会有很美好的未来。或许,我们江湖还会再见。” 说完,汤四海骤然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他环顾了一周破败的庭院,淡淡地说道:“这里就要拆迁了,不知道将来会建成什么,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再回来这里。” “噗呲”一声,“哗啦啦”一阵。 随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 “哈哈,吃进肚子里的死猪肉还没完全消化,肚子还在闹着”,汤四海尴尬地笑道。 “要不要我从家给你拿点拉肚子药?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陆正刚也站起身来。 “不必了”,汤四海淡淡地说道,他继续拍了拍大裤衩。 昏暗的月色中,陆正刚看到有几块形状不规则的东西从汤四海的大裤衩里跌落到地上。 大概率是屎疙瘩了! “我要走了。” “等一下,给,你的银行卡,自己带着吧。”陆正刚将银行卡递向汤四海。 被他出手阻拦下来:“还是你拿着吧!就当我报答你这二十多年来对我的照顾了,密码是527513。此事,除了曹圆圆,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带这些钱在身边,总是会担惊受怕,患得患失;也可能会招来祸患,比如眼前的刘景容、二憨子之流。似这般,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才最得自由,最得我心。” 陆正刚却待推辞,早看见汤四海拿起院子里的一瓶“烧刀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院子。 …… 汤四海见路便走,一路向南。 独挑偏僻、阻塞的小路走。 似乎翻过了两座山、跨过了三条河、趟过了四条小溪。 一直走到了天亮。 旭日初升,清风拂面,鸟语花香。 他精疲力竭,浑身酸疼。 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坐倒在路沿石上,喘口气。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对饥饿感太熟悉了,就像是老朋友。 昨晚出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从张德仲家顺上一条狗腿,也没带任何干粮,甚至没有一分钱。 这么大年龄了,做事还是这么鲁莽、冲动、欠考虑。 他颇感到后悔。 饥饿感硬扛一阵子就会慢慢消退,直到完全感觉不到饿。他有经验。只是口渴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渴。 后半夜里又拉了两三回,全是稀如粥。 他的身体脱水严重。 必须得尽快找点水喝! 不然,在这酷暑的天气,太阳到头顶的时候,很容易中暑。 他环顾四周,荒无人烟。 在这种地方中暑晕倒,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双腿在剧烈地发抖。他几乎踮着脚尖,仰起头,往四周更远处瞭望。但见西南角的一片地势较低,视野里有明显的断层,大概会有水源。 他于是拄着拐杖,艰难地向东南方向走去。 跨过过膝的草丛,越过几处干涸的石塘,终于看到了一面半亩见方的小水塘。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水塘边,蹲下身来,撂下拐杖,双手捧起一抔水。 浑浊,泛黄,泥土的颗粒在水中游动,似乎还有纤细的草根。 他连喝了几口水,虽有浓重的淤泥的味道,但仍感清凉爽口! 至少解渴! 见水塘似乎不深,他直接走到水塘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个凉水澡。 饥饿感随即消失不见了,汤四海重新精神焕发,充满了力量。 水是生命之源,此话不假。 “哼唧——哼唧——” 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呻吟声,这声音汤四海很熟悉。 附近肯定有狗! “哼唧——哼唧——” 呻吟声不绝于耳,他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去。 明显地感觉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这证明着他找的方向没问题。 最后来到一棵柳树底下,汤四海发现一条小狗躲在树干后面,侧身躺着,一动不动,不住哀鸣。 那条小狗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肚子气鼓鼓的,胀得老高。它有很深的泪痕和浓密的眼屎,几乎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半条舌头耷拉在地上,剧烈地喘着粗气。 “真是天助我也!”汤四海一阵狂喜,暗道:“这不是老天赐给我的食物吗?今天又有狗肉吃了。” 他快步地走近,蹲在小狗身边。 那条小狗见汤四海走近,只是龇着牙,露出尖锐的狗牙,本能地发出警告,但却吼不出声来,挣扎了几回,仍是抬不起头来,更别提站起来。 只得圆睁着双眼,无助地躺在原地,任人宰割。 汤四海抚摸着它的后背,皮毛顺滑,隐隐泛着亮光。 他用手戳了戳它的肚皮,隐隐感觉到有东西在它的肚皮下面蠕动。 原来这条小狗已经有了身孕,不知何故,躺在这里不能动弹了。 汤四海站起身来,极目远眺,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村庄和人家,想来这也是一条流浪狗了。不知在哪失了身,怀了孕。 他重又蹲下,翻来覆去仔细地察看了这条小狗,发现它也并没有受伤。只是舌头发白,嘴角一串泡沫和一撮黏液。 “唉!你也是可怜之狗啊!” 汤四海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他眼见小狗的眼神中充满了乞求和惊慌之色,忍不住悲鸣,尾巴不时摇动几下,顿时升起了浓烈的恻隐之心。 同是苦命,何分人狗! 让他杀掉眼前这只怀孕的小母狗并且吃掉,他是万万下不去手的。 他将小母狗轻轻抱起。 个头不大,却沉甸甸的很压手,稍显费力,走几步,他便开始气喘吁吁起来了。 连续地窜稀,他的身体也是虚弱不堪。 好不容易将小母狗抱到水塘边上,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水边。 小母狗见到水源,挣扎了几下愣是没站起来,只好侧躺着大口喝着池水。 汤四海撩着水,帮它清洗干净了眼角的眼屎和嘴角的黏液,又撩着水简单擦洗了一下它的肚皮和屁股。 和汤四海一样,它的屁股旁也是挂满了屎疙瘩。 喝着喝着,小母狗逐渐能站了起来。一边大口低头喝着水,一边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 尾巴摇得更频繁,也更有力道。 没过一会儿,小母狗直接跳进了水塘中,游了几米,再游回岸边,使劲甩了甩身上的水。 甩了汤四海一脸,一阵清凉,他的心情立时便愉悦起来了。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小白,咱们就此别过了!”汤四海看到小母狗逐渐恢复了活力,微笑着说道。 他接着赶路。 这里人迹罕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显然不是栖身的理想之所。 要饭都没地方去。 他只顾赶路,不经意地一回头,却发现那条小母狗一直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来,轻轻吹响了口哨。那条小母狗便低眉顺眼地摇着尾巴向他缓慢走来,直到头顶贴着他的手掌,来回磨蹭。不时还用鼻尖挑几下他的手腕。 “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你跟着我可没好日子过呀!”汤四海自言自语地打趣道。 那条小母狗闻声,突然卧倒在汤四海跟前,抬起一条后腿,将泛红的肚皮袒露在汤四海的眼前,尾巴摇得像个电风扇。 汤四海温柔地抚摸了一会儿,那条小母狗眼见的欢快和感激。 “那好吧,咱们俩就结伴同行吧,我是流浪汉,你是流浪狗,正好也挺搭!”汤四海笑道:“你以后就叫‘小馒头’吧!白白胖胖的,像个馒头,也希望咱俩有一天都有馒头吃。” 小馒头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开心地摇着尾巴,原地转了两圈,冲他“汪汪”叫了两声。 …… 汤四海和小馒头一人一狗,搭伴儿在荒野中游荡。 忽见前方不远处有座小山,植被茂密,郁郁苍苍。 山脚下有一处村落,依山而建,黄墙红瓦,星罗棋布。 救命稻草! 汤四海兴奋地朝白房子走去,脚步似乎瞬间矫健了很多。 小馒头紧跟其后。 他们淌过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来到村口。 四位老大娘正在一棵柳树荫下打麻将。一个老头子光着膀子、翘着二郎腿、叼着烟袋,坐在一角观看,吞云吐雾,怡然自乐。 锃亮的光头,胡须花白,古铜色的皮肤,脸上皱纹沟壑纵横。 汤四海走上前去,象征性地先作了一揖,笑道:“老哥哥,敢问这叫什么村?” 那老头儿见是生人,站起身来,笑着回复道:“大兄弟是外地来的吧?” “沿路行乞,路过宝地,讨碗水喝。” “哦哦,好说,好说”,那老头儿紧了一下宽布腰带,笑道:“此地原叫‘靠山屯’,背靠凤凰山因而得名;又名‘流云沟’,以村前那条小水沟而命名;去年七月改名叫作‘幸福柳’了。” 汤四海一阵凌乱。 目光呆滞,不明所以。 “幸福柳?” “喏”,那老头儿指了指头顶的柳树,笑道:“去年七月,市委书记下乡来视察民情,在这棵柳树阴凉下座谈,深感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幸福感极高。第二天,村书记就宣布村名改为‘幸福柳’了!” “哦,原来如此!”汤四海茅塞顿开。 不觉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柳树,确实枝繁叶茂,树大根深。 “嗨,这村里也确实只剩下‘黄发垂髫’了,都让市委书记看到了”,那老头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青壮年、上有老下有小的,谁还窝在村里?谁敢窝在村里?都出去打工了。” 汤四海豁然开朗地点了点头。 “敢问老哥怎么称呼?” “汤四海,牛肉汤的汤,四海为家的四海。大兄弟贵姓?” “免贵姓丁,村里人都叫我丁老三。走吧,四海兄弟,中午就到我家凑合一顿吧!” “如此甚好!那就多有打扰了。”汤四海并不推辞,感谢道。 “嗨,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客气话不用多说。我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你远来是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正好咱哥俩可以对饮几杯,岂不快哉!” 丁老三豪气干云,拉着汤四海的手就往家走。 突然闻到汤四海身上一股酸臭,侧身仔细打量了他一遍,见他大裤衩后面湿了一片,挂着几处黄不拉几的东西。右边大腿内侧有一道屎黄色的痕迹,四指宽,明显是“屎道”了! 正是酸臭气味的来源。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放荡不羁之人!”丁老三赞叹道:“佩服!佩服!” 汤四海略显尴尬,笑道:“夜间行走,骤然拉肚子,来不及褪裤子,因而致此!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 “哎,非也,非也!”丁老三笑道:“脱裤子放屁和脱裤子拉屎,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多此一举!我很羡慕像老哥这样的人,超然物外,不拘小节。走,我与老哥相见恨晚,今天中午必须痛饮一番了!” 汤四海觉得这个人很怪,很有意思,与他见过的很多老头子都不一样。 不多时,汤四海跟着丁老三来到了村西头的一处宅院。 “七姐,中午家里有贵客,杀只鸡,宰只羊!”丁老三还没进家门,便朝着家里大喊道。 丁老三双手推开了两扇大红木门。 汤四海早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正在院子里晾着床单、被罩和枕巾等。 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盘成发髻,用一把木梳别在脑后;上身穿着乳白色的轻纱长袖短衫,袖筒轻柔地挽起;下身穿着浅绿色碎花长裙,露出两段洁白如雪的脚踝。 身形婀娜,楚楚动人。 见丁老三进了院子,立刻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来。 “又有什么贵客呀?” 婉转悠扬,如聆仙乐。 汤四海不由得心头一荡。 丁老三便一只手扶住汤四海的胳膊,微笑着向她介绍道:“山中高士、五湖散人汤四海,我新认的老哥!” 又指着那位老婆婆,向汤四海介绍道:“这位是七姐,我的……姐姐!” 汤四海怯懦地扫了一眼七姐,见她恶狠狠地白了丁老三一眼,随即微笑着向自己点头致意。 汤四海见她额头、眼角、脸颊上爬了几道深深的皱纹,证明着她接受过的岁月的洗礼;但依然皮肤白皙,明眸皓齿,眉清目秀,鼻尖精致,唇不点而红,身材丰满,体态丰腴。 风韵犹存,脉脉含情。 年轻时肯定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大美女! 汤四海见她向自己微笑着点头致意,顿时窘迫不安起来,两手扯着大裤衩的裤缝,局促地站在原地。 “宰啥羊呀!公羊都被你宰绝了,母羊都带崽了,再宰不是伤天害理吗?!”七姐看着丁老三,佯怒道:“再说,现在宰,中午也吃不上啊!” “那就晚上吃呗!”丁老三坏笑道。 汤四海赶忙阻止:“不用宰羊!随便吃点就行,不用太麻烦。” 他看见七姐似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右手在鼻子前面轻轻摇摆,扇着风,眉头似乎微促。他赶紧转身,作势要走出门去。 却被丁老三立时拉住: “老哥,你去哪里?” “我身上太臭,我去河边清洗清洗。” 丁老三略一思索,便道:“也好,走,我带你去!” 转头又对七姐说道:“七姐,你拿一身我的衣服,给四海大哥穿。” 七姐撇着嘴,瞅了他一眼。 丁老三将汤四海带到一处池塘边。 池塘约有半亩见宽,方方正正,犹如天然的澡堂子;池水清澈,波光粼粼。几只蜻蜓在水面上低空飞行,不时点一下水,形成一圈一圈的涟漪。 池塘西侧有人工修建的几级水泥台阶,连接着岸边和水塘深处。 他和丁老三脱光了衣服,赤条条地、一前一后地沿着台阶走入水中。 池水清凉,爽得一批。 不多时,七姐拿着一团衣服走到池塘边,站在岸上,朝着池塘里正在互相搓背的两个老头子高声喊道:“左边的衣服是老三的,右边的衣服是客人的,记住了啊,别穿错了!” “老胳膊老腿儿的,别泡太长时间,简单洗洗赶紧上来穿上衣服晒晒太阳,别冻着了!” …… 汤四海和丁老三两个老头子在池塘里洗澡的时候,小馒头就乖乖地趴在岸边静静地等着。 他们上岸来,穿衣服的时候,丁老三看着小馒头笑道:“老哥,这只小狗也一直跟着你四海为家吗?” 汤四海笑道:“是我流浪的时候捡的,一路跟着我,也不知是谁家的。” “肚子这么鼓,怕不是带崽子了吧?” “是带了崽子,你用手摸摸她的肚皮,能感觉到动静。” “呵,这下热闹了!我这儿有鸡、鸭、鹅、猪、羊、猫、兔子、鸟、鱼、蚕,唯独没有狗子,将来生下来我要一只。” “为啥独独没养狗呢?” “几年前养过一只金毛,得病死了。七姐心疼得要命,哭得那叫一个以泪洗面,稀里哗啦,好长时间缓不过劲来。后来便不愿意再养了,怕死了再伤心一回。” 汤四海听他谈到七姐,心头微动,笑着问道:“七姐是你老伴吗?看着像老伴,你为何喊她七姐?刚在村里,你还说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你彻底把我搞糊涂啦!” “哟,老哥,看不出你还是文化人啊!在村里我就感觉你谈吐不凡,彬彬有礼,‘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这样的话你也知道?” “嗨,我没上过学,根本不识字。这句话我听戏的时候多次听到过,就记下了,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汤四海追问道。 “哦,七姐啊,说来话长,几句话讲不清楚。走,先回家喝酒!” 他们回到院子,见七姐正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辣子鸡走出偏屋。 “我们在后院棋台上吃吧,汲取天地之气。”丁老三对着七姐说道。 七姐闻言,端着菜走向后院。 “来,老哥,我带你参观参观我的院子。”丁老三颇为得意。 他家的院子确实够大!够排场! 前后两个院子,被三间外观平平无奇的砖瓦房隔开,以房屋东侧一条悠长的过道贯通。 前院和普通人家并无二致,水泥地坪,停放着一辆黑色小轿车,汤四海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车身被擦得锃亮,反射着阳光,格外耀眼。 东南角是一口压水井,搭了个简易的草棚遮风挡雨。 西侧有一小片花圃,种着五颜六色的各种花花草草,汤四海也叫不上名字。 花圃南侧是一口床板大小的水池,养着一群观赏鱼,一台气泵一直咕噜咕噜地往水里打着氧气。 再往西是洗手间和一间偏屋,做厨房用。既有古朴的土坯灶台、大铁锅、风箱,也有燃气灶、油烟机,甚至还有两个黄土捏就的火盆。冰箱、冰柜、空调、洗碗机、烤箱、电磁炉、电饭煲、落地扇等应有尽有。 偏屋北侧有个简易车棚,停放着一辆电动车、一辆带棚子的电动三轮车和两辆山地自行车。 穿过正屋东侧的过道,后院比前院要大得多,也热闹得多。 同样有一个小水塘,在院子中央,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形状极不规则,岸线犬牙交错,池水也不够清澈。几只鸭子和大白鹅在水塘里欢快地游着泳;十来只公鸡母鸡在岸边趾高气昂地溜达着。 两间并排的猪圈里有四头小猪,通体雪白,唯独鼻头、耳朵、猪蹄有几处黑斑,丁老三介绍说,这种小香猪味道极好,改天要杀一只让汤四海尝尝鲜。 猪圈旁边是羊圈,五六只羊仰着头嚼着青草,浑然不知危险就在身边。 羊圈旁边放着两个晾衣架一样的东西,只是上面各有一个鞋盒大小的木箱子,像个微型房屋的构造,有门有窗。丁老三介绍说,这俩是猫爬架,他养了两只猫,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去了。 西北角有一棵桑树,亭亭如盖,郁郁葱葱。桑叶青翠欲滴,上面爬着一些幼蚕,欢快地啃食着。桑树旁边是一间茅草屋,屋内有几个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箩筐,箩筐里爬满了蚕。 院子西侧摆着六个铁笼子,笼子里养着一群白兔,警觉地观察着他们俩的一举一动。 院子东北角、水塘边,是三棵槐树,地上落满了白色的槐花,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槐树下面有一处凉亭,江南园林风格,飞檐青瓦,四面敞风,亭中有一座石桌子,桌面刻有中国象棋的棋盘,两个石凳子相对而坐,左边石凳子侧面贴着马赛克,形成“青龙”的图案;右边石凳子侧面也贴着马赛克,形成“白虎”的图案。 凉亭往北走,是一片竹林。竹林边上摆着一张红木方桌和几个红木圆凳,桌上摆着一堆喝茶的器具和瓶瓶罐罐的茶叶,汤四海在别的地方也没见到过。 后院地面没有硬化,保留着天然的泥土,长满了茂密的青草和野花,甚至有蚂蚱跳跃着穿梭其间。 地面上用磨盘和鹅卵石铺就了几条小道,有宽有窄,有曲有直,有长有短,小道边上竖着几个黑色的箱子一样的东西,丁老三介绍说,那是夜灯。 丁老三领着汤四海在后院里参观,神清气爽,悠哉游哉,洋洋自得。 汤四海却看见七姐系着红色的围裙,拿着一块方形红木,摆在棋台上,待一展开,竟然成了圆桌板。 她用抹布仔仔细细地将圆桌面儿擦拭干净,在两个石凳子上分别放了两块蒲草坐垫。 接着便陆陆续续往圆桌上摆上了六个菜。 爆炒辣子鸡,清蒸鲤鱼,黄豆芽炖五花肉,香椿鸡蛋,清炒秋葵,香菇油菜。 摆上了两个分酒器和小酒杯,两双竹筷子。便朝着两个老头喊道: “老三,准备好了!” 待两人落座,七姐问道:“老三,喝什么酒啊?” 丁老三一时没回复她,仔细端详着桌子上的六道菜,眉头微皱,说道: “菜怎么这么素!再来盘酱牛肉,剁个猪蹄来。” 七姐扁着嘴,回复道:“你都多大年纪了?杨医生交待我多次,你要清淡饮食,少沾荤腥。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丁老三不以为意,笑道:“这不是为了招待贵客嘛!去弄吧。对了,剥两头大蒜,洗一把小葱来。” “喝什么酒?” “拿两瓶国窖1573吧。” 七姐刚要转身走开,去置办,又被丁老三叫住,说道:“二姐给的豆腐乳还有吗?有就弄一小碗儿来,没有的话,下午你抽空再去她家讨点来。好吃得很!” “就你毛病多!” 七姐愠怒地甩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愤愤然就要离开。 “哦,还有,七姐”,丁老三突然看见小馒头温顺地趴在汤四海的脚边,随即说道:“等忙活完了,给小馒头煮点鸡胸肉和地瓜吃,看样子它也饿得不轻。” …… “来,老哥,干杯!” 丁老三举起酒杯,豪爽地说道。 “来,请!” 两人同时,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丁老三端详着手中的小酒杯,摇了摇头,突然问道:“这酒杯是不是有点太小了?不过瘾。老哥平时都怎么喝酒?” 汤四海咽下一块酱牛肉,笑着说道:“一般都扯瓶喝,没有酒杯,哈哈” “哈哈,痛快!咱俩把分酒器里的这二两酒喝完,也对着瓶吹吧!那才爽快!来!” 两人端起分酒器,同时,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爽!”丁老三由衷赞叹道。 第(2/3)页